2019年1月6日 星期日

陳明里:不平則鳴,阿里疤疤用生命改變家事國事天下事

陳明里 (攝影:蕭嘉慶)
陳明里 四十三年始終如一的公民參與急先鋒

從一場職災受害者開始,陳明里的一生是個不平則鳴的社運健將、政治熱血青年,並且在社區公共事務奉獻中,淬鍊出圓熟的公民參與意識和行動,從而改變了自己與周遭人的共同命運!




  「『公民參與』是什麼?關心政治是什麼?參與政治又是什麼?沒有想一想,還真搞不懂?」永遠一臉璀璨笑容的阿里疤疤,當被問到「公民參與」是什麼時,他一臉天真地反省自問。

  事實上,在各種社運與爭取身障者權益的場合,幾乎都可看到他的身影。

  打開阿里疤疤的社運經歷,從身為欣興電子公司職災(1974年)受害者之一,歷經10年6個月苦難糾纏不放棄向公司積極爭取權益,到1981年獻身參與發起陽光社會福利基金會,與劉俠發起成立殘障聯盟,短暫服務於創世社會福利基金會,繼而借重南下籌備高雄市春陽協會等工作,不難看出他在社運界的顯赫經歷,橫跨臺灣南北都有他的足跡身影。

  在政界,他也算是一個咖。早在1986年他便參與第3屆增額國代選舉助選事,並且正式登記為助選員。此後,從縣長、立法委員、直轄市長、市議員、總統等不同層級的選舉助選活動,都有他的身影,而且從臺北講到臺南、屏東參與政治選舉活動,侃侃而談社會福利身障服務不足之處,透過選舉舞台讓世人看見這個不公不義的政府的偽善,並且曾在1996-2000年間擔任民主進步黨中央黨部社會發展部副主任。告訴大家一個小秘辛,國內政黨內成立工會也是由他領銜與黃文龍等數位同志黨工們合謀一起促成組織政黨工會。

  他叫陳明里,1974年12月31日午後黃昏慘遭新興電子公司(國民黨黨營事業,2000年易主改為欣興電子)職災悲劇的倖存者。火焚後一臉坑坑疤疤的臉蛋,改變了他的外貌。但是,並沒有改變他積極奮起的人生。

從熱心政治到淡出政治 公民參與熱情始終未滅
  「政治是生活,生活是政治,所以政治是眾人之事,別說政治與您無關,那是大錯特錯被有心人政治洗腦的語言」阿里疤疤連珠炮似地說,「總之您不能不關心政治的運用之道。」

  乍聽之下,他似乎是個政治運動健將。但是,從事政治與社運20年後,他卻在進入政黨體制內擔任主管職才3年半,便看透政黨運作的不足,急流勇退不參與政黨,從此沉潛十餘年,成為失聯黨員,冷淡以對各種政治活動。

  「我不盡公民權義務,拒絕各式選舉投票行為,亦不參與政治人物選舉事,回歸以往的生活步調,放手投入經營社區管委會事務。」陳明里說。

  問他何以能如此灑脫淡出政治?他坦率分析自己個性說,其一不擅於交際應酬謀略,其二不喜加入小團體結眾盤算利害關係,其三喜愛獨來獨往,合者交流,不合者分開之性情,其四政治是權謀搶位置坐的壓迫性遊戲,否則除非自己有能耐被看見亦或出類拔萃鶴立雞群。

  率性離開政治圈,毫無心機的他卻因此修煉出公民參與的更高層次,意外闖出更為波瀾壯闊的公民行動力與成果展現。

  「要做牛,免驚無犁通拖!」陳明里認為,「公民參與」有很多公共事務與參與管道及進行方式可做,換句話說,「公民參與」是形形色色的工作樣態、樣貌、議題,就看自己如何看待事情本身質性而論。

  話說1998年耶誕節前,陳明里搬新家,隔年出席建設公司依法召開成立公寓大廈管理委員會區分所有權人大會。當時,他起身表示社區規約有關委員會委員人數設計與任期意見,結果,在選任管理委員會委員時,他莫名其妙地被會議臨時主席點名推選為主任委員。

  在社區居民無異議通過後,陳明里從此便與公共事務結下不解之緣。「大小事情多如牛毛!要推動施展不容易。」樂觀的陳明里說,因為熟悉的鄰居會來敲門詢問意見,詢問社區公共事務典故與如何經營管理之道?詢問周邊綠帶生態會不會被惡勢力變更地目改建?綠蔭步道會不會消失或地主收回?


為了表揚對監督國會貢獻,2008顧忠華理事長致贈勳章。

從關心社區小事 到成就豐功偉業的大事
  「不費吹灰之力撈到主任委員,20年來只中斷過2任、4年時間當閒人。」他自嘲,「雞婆,愛發表意見(才會這樣)。」但是,把社區「公共事務」的公民參與當成是副業與義務職的他,卻在第三年就獲得中小型公寓大廈管理維護第三名;隔年再次參選,晉升獲得第一名榮譽。

  認真、積極又努力,讓他繳出一堆社區改造成果。他如數家珍地說,我們主動出擊,結合鄰居管委會協力合作,提出建言改造鄰近之墳地為生態公園意見(關注無障礙步道設計);拜會爭取小巴公車行駛偏僻路線;聯合埔頂地區推動拆除高壓電塔345KV地下化(公聽會及遊說)活動,最終讓這些嫌惡避鄰設施於2013年完全拆除清光,真正足以放鞭炮大大稱讚一回!

  「如今還剩下最後一哩路,就是要求政府督促天然氣瓦斯公司積極埋設民生所需天然氣瓦斯管線入社區。」陳明里從家事關心到政府事,說明了小小公民能做的事情還真多。

  這般完全義務性無償付出不計成本投入,用自己的休假出席社區管理經營事務,卻又能甘之如飴,陳明里有時冷靜想想,也有些許無奈與承擔,更不知何時才能夠放下?

  「公民參與有苦有樂,有住戶的溫暖相待,也有鄰近社區好友來請教如何經營管理,結果只是把使用規約與相關操作管理表格帶回去如法炮製。」使命感十足的陳明里感嘆說,「大家都不參與公民參與的公共事務,試問政府、民代、里長會主動關心您社區村里大小事嗎?請想想看,這是您想要的社群社會嗎?」

   此外,「做甲汗流,嫌甲涎流」的情況也曾發生在他身上。像他碰上非常糟糕的住戶,不但霸占公共專有區變成個別私有空間,還植樹、種花兼曬棉被、衣物,成為破壞景觀的髒亂區塊。住戶不聽勸說就罷了,竟然惱羞成怒、怒氣沖沖,惡言相向地與陳明里對簿公堂、打起官司來!

  「最後還要請假接受偵訊與開庭,成為熱心擔任管委會一職活受罪事。」還好,有關官司案件在檢察官審理下,前後3件全以「不起訴」結案。陳明里表示,這關鍵裁決繫於管委會的會議紀錄詳實記載內容原由決策(程序正義、實質正義俱備),以及相關舉證(舉證之所在,敗訴之所在)明確並無違失,且為社區公共利益之事務所為。


  「從這裡看到一個真相就是,司法對於社區公共事務之案件是有其核心價值,會衡量參酌公共訴案標的的,非其他案件所常言的被政治迫害可相提並論。」陳明里非常鼓勵一般民眾也能像他一樣熱心投入公民參與行動,因為樹頭穩,不怕樹尾刮颱風。「如果怕事,大家不參與公共事務,就任其荒廢乎?!」


2008年獲得臺北市傑出市民獎。

318學運重燃政治魂 從公民顧問團走到公參會
  回顧陳明里「公民參與」的歷史,關心政治是起手式,透過社區公共事務來改變家事、國事、天下事,卻成了他生命最精彩的篇章。但是,一場318 學運,卻又撩撥起他內心沉寂已久的政治熱情。只是這一回,重回政治江湖的他,卻是以「公民參與」的徽章來「漆」政治。

  「2014年,好友宗勳來電邀我加入『柯P公民顧問團』助選事,我毫不猶豫一口答應。」陳明里說,318學運期間他天天去關心、報到、上台說話,並與家人一起遊走街頭巡視,當他看到家人也被現場感動而參與街頭抗議行動,這是他以往隻身上街頭抗議時所未曾發生過的事情,讓他很感動家人的改變。

  「惡質政黨不倒,臺灣不會好。」「自己的國家自己救,自己的未來自己扛。」看到318學運現場的青年有志之士,以創意口號來鼓舞群眾運動,陳明里內心的政治熱血再度被喚起。

  他自省當年為何敢於驚世駭俗、拋頭露面地參與政治選舉舞台?這是有急迫性原因被迫衝撞出的行為。

  話說當年他在KMT黨營事業新興電子發生職災後,遇上一連串賠償無望與法律逾期等不公平待遇,終於不平則鳴,忍無可忍地在選舉場合上對外公開發聲,控訴這個土匪政黨所投資的附屬黨營事業如此囂張作為,希望給予政治壓力,讓社會人士認識及評論這家公司如何的傷害勞工,資方霸道不顧職災勞工生命權與勞基法保障工作權等惡劣行為。

  少林子弟江湖老,柯P成功當選臺北市長後,「柯P公民顧問團」選後立馬成為監督競選政見當如何落實兌現的有力團體。陳明里這一票人活力旺盛不鬆懈,2015年12月底成立《台灣公民參與協會》扮演監督角色,就是要監督政治人兌現競選政見,不是隨便說說而已,當然是玩真的。

  柯P當選臺北市長後成立「公民參與委員會」,對外公開遴選12位委員(府外)及指定3位委員組成,分為公民參與組、開放資料組、參與式預算組等,各組每個月定期一次會議,三個月一次大會例會。另外還會視性質需求加開會議,陸續於OPEN DATA網站公開資料,鼓勵全民參與分12區辦理參與式預算活動等等作為。

  陳明里因緣際會地成為首任公民參與委員會委員,並以積極行動力來逐步落實願景。分組會議中,他就有關市府內所訂定的行政規則,如果對於行動不便者(障礙者)有所不利之條文與文字(負面語彙),就表示意見,或修正、或建議補充有利之文字設計。

  譬如說,都發局的公開說明會場地欠缺無障礙環境與相關服務,就必須要修正加入條文之內。又或者如都市計畫審議委員會從來沒有就都市計畫內研議討論過弱勢族群的運動需求與休閒活動場所之區段或區域,在在顯示出工程界完全忽視、缺乏弱勢者也要有正常的運動場地需求。


2015年探訪臺中清水高美濕地。

關心弱勢權益 小公民也能指揮大政府
  「文化人也是一樣不遑多讓,口蜜腹箭、糟糕透頂、令人氣絕!」陳明里看到新聞報導說,文化部所屬兩廳院將於2016年7月1日開始封館整修,他便熱心地去瞭解國家戲劇院計畫整修內容,結果發現內容包含舞台設備、觀眾席座椅、樓層公共空間全面更新。但是,卻不包括增設輪椅席,令人失望。

  明里表示,國家戲劇院有1,524席座位,按規定輪椅席應有12席,實際只有5席無障礙觀眾席,遠低於「建築物無障礙設施設計規範」第七章 輪椅觀眾席位數量(702.2表列)規定(輪椅席短少7席);加上CH音樂廳2,064個位置(輪椅席應13+1席),只有6個輪椅席;RH演奏廳361個座位(輪椅席應5席),只有一個無障礙觀眾席,「如此公然違反法令規定實不足取。」

  好友三三、秀芷、海幹法師、秋慧等多人都去「兩廳怨、兩挺願」現場舉牌訴求,並且拍攝微影片在臉書公開放送倡權。如此多方管道訴求及行無礙函文要求回應,在33回報後才獲得文化部部長鄭麗君的首肯,指示依身權法規定及設計規範辦理增加席位與位置設計不可少。

  按照身權法第八十八條:「違反第五十七條第三項規定未改善或未提具替代改善計畫或未依核定改善計畫之期限改善完成者,各級目的事業主管機關除得勒令停止其使用外,處其所有權人或管理機關負責人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並限期改善;屆期未改善者,得按次處罰至其改善完成為止;必要時,得停止供水、供電或封閉、強制拆除。」
  舉證法律條文,加上大家熱血行動力,終於再次發揮公民力量,扭轉乾坤,讓政府再次聽公民的指揮棒,走向正義的陽光大道!

  「自己的權益自己救,大公民力量不可小看,更加不宜妄自菲薄,以為自己一人就不能成事,」陳明里總結自己公民參與經驗說,「殊不知團結就是力量,當有志之士窮盡所有能量與方法據理力爭時,哪有不成之理?!」


2008年獲得法鼓山-國際關懷生命獎
陳明里的心聲:生命燦爛的浴火鳳凰
  火中歸來,一晃眼間,43餘年消逝如煙,回首一路顛簸相伴不缺,偶爾走過悲傷難免,惟見歲月流逝消退無痕,一路行來奮勇向前徐徐且行,慶幸自己走出悲情,忘卻往日陰霾。

  確立自我核心價值、尋找人生願景、自我實現夢想是我的標的方向。意志堅定,走過荊棘,這不死鳳凰,其生命依然燦爛。

  曾經質疑過世間人的接納,驚嚇非禮相視對待情境於我。昇華放下所有成見與偏見,勇敢面對,不要以為自己是最悲慘的那一位,我從不懷疑自己的能耐與本能潛力將發熱發光。

  這世上的事不是您認為的就是唯一真理,食、衣、住、行、生活、休閒、娛樂等全是政治意涵,還權利於民,學習公民參與,政治是生活,生活是政治,選民變公民,公民成刁民,社會會有不一樣的流動改變,從政治、經濟、生態、環境、文化、人文等等下手,以及改變您的態度與視野投入公民參與精神向前行。


2009年媽媽與家人。


  • 陳明里小檔案
  • 現職:台北市行無礙資源推廣協會 辦公室主任
  • 經歷:台灣公民參與協會秘書長、財團法人伊甸社會福利基金會研究發展室高級專員、台北市社會福利聯盟總幹事、財團法人陽光社會福利基金會行政部主任、民主進步黨中央黨部社會發展部副主任、社團法人殘障聯盟秘書長、財團法人陽光社會福利基金會主任、代秘書長、創世社會福利基金會、春陽協會執行秘書、財團法人陽光文教基金會參與發起人、幹事、主任;著作:在疤痕印記中找到真實的自己─ 陽光基金會發起人陳明里的生命故事。
  • 公民參與事蹟:
  1. 一九八二年起推動爭取「顏面損傷者」納入《殘障福利法》,歷經八年抗戰終告完成。
  2. 一九九七年修訂《身心障礙者保護法》;一九九四年推動《全民健康保險法》立法通過,隔年施行。
  3. 聯合埔頂地區推動拆除高壓電塔345KV地下化(九十五號始轉入仙渡高壓變電站),將嫌惡避鄰設施於二零一三年拆除九十六到九十九號等四支塔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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